清晨六点的天安门广场还笼罩在淡青色的薄雾里，我站在旗杆下的阴影中，望着远处被露水打湿的台阶。作为学校"国旗班"的领队，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军装第二颗纽扣，那里藏着父亲参加抗美援朝时留下的弹片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，我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——那是我们班三十名佩戴红领巾的少先队员，他们胸前的团徽在晨光中泛着微光。

"向国旗——敬礼！"随着总指挥的口令，四名旗手踏着《分列式进行曲》的节奏从队列两侧疾步而出。我注意到领旗手李航的右臂始终悬在身后，这个总考全优的学霸在三个月前遭遇车祸导致右臂骨折。此刻他举旗的手腕上缠着绷带，却依然保持着比猎鹰更挺拔的姿势。当国旗挣脱晨风缓缓升起时，我忽然想起历史课本里泛黄的照片：1949年10月1日，同样的旗杆下，一位年轻战士在硝烟中举起第一面五星红旗，他的左腿当时就那样永远留在了朝鲜半岛。

仪式进行到第三分钟时，东方既白。广场东侧的松柏林传来沙沙声，一群白鸽掠过旗杆顶端，羽翼掠过处，五颗金星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。这时我看见前排的周老师悄悄摘下老花镜擦拭，她鬓角新添的银丝在阳光下格外醒目。这位参加过西南联大军训的老教师，每年都会带着我们重走"长征路"——去年在遵义会议旧址，她指着石阶上深陷的脚印说："这每一步都是先辈用生命丈量出来的。"

当国歌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秋风中，我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泣声。那是去年在汶川地震中失去父亲的王同学，他总在升旗仪式上把右手掌贴在左胸，像在触摸永远温热的胸膛。此刻他胸前的团徽和我的军装肩章在风中轻轻相撞，仿佛跨越时空的对话。我忽然明白，这方红布不仅承载着1389.7平方米的面积，更折叠着十四亿人共同的心跳。

正午的太阳把影子拉得很长，我站在旗杆旁整理队伍。有同学问起这面用了二十年的旗布，我指着旗角磨损的流苏说："你看，这些缺口记录着我们共同成长的年轮。"远处天安门城楼的琉璃瓦泛着金光，近处石板路上的落叶被风卷起，在空中跳着永不落幕的圆舞曲。当最后一片银杏叶飘落在旗杆基座时，我听见新时代的晨钟正在远方回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