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。我望着讲台上那道被岁月磨出细纹的侧影,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那个飘雪的傍晚。那天我因数学竞赛失利躲在操场角落,是您举着保温杯穿过满地碎雪,用温热的杯壁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:"你看,雪片落在睫毛上融化的样子,像不像解题时灵光乍现的瞬间?"
记得初入初中时,我总在晚自习后留在空教室里刷题。某个深秋的黄昏,您抱着教案推开教室门,看见我正对着几何题抓耳挠腮。您没有直接讲解,而是从抽屉里掏出个泛黄的笔记本,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不同颜色的解题思路。"这道题有七种解法,"您用红笔圈出其中一种,"但最有趣的在这里——"您突然把本子倒扣在草稿纸上,让我们用圆规和直尺在空白处重新推导。当我在月光下终于复刻出那个精妙的辅助线时,您悄悄在我课本扉页写下:"真正的知识,是能从老师这里偷走的东西。"
去年校运会的接力赛前夜,我因膝盖旧伤复发疼得整夜睡不着。凌晨三点,手机突然震动,您发来张照片:天台晾着十件印着"必胜"二字的校服,背景是猎猎作响的国旗。配文只有一句:"当年我跑最后一棒时,看台上突然亮起一千盏手机灯,比任何奖牌都耀眼。"第二天我拄着拐杖站在起跑线,听见看台上熟悉的呐喊,忽然明白体育老师办公室抽屉里那瓶云南白药,原来早在我受伤前就备好了。
最难忘的是去年教师节,您带我去听老校长的讲座。在布满青苔的礼堂里,我们坐在最后一排,看投影仪在斑驳的墙壁上投出"教育是点燃火种"的字样。您突然握住我的手,掌心有薄茧的温度:"十年前我也坐在这样的位置,当时觉得讲台是神坛,现在才懂得,所谓教育,不过是两个平凡生命相互照亮的过程。"那天黄昏,您陪我在老槐树下捡拾掉落的银杏叶,每片叶子背面都用钢笔写着学生的名字。
前些天整理旧物,翻出您送的钢笔,笔帽上的刻痕已经有些模糊。"致永远在路上的追光者",这行小字让我想起您常说的:"教师不是知识的搬运工,而是帮学生找到光源的人。"此刻我坐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,看着阳光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跳跃,忽然明白那些深夜批改作业的红墨水,那些夹在作业本里的银杏叶书签,那些运动会时永远站在第四道的身影,早已在不知不觉中,把求知的勇气与探索的勇气,悄悄种进了我的生命里。
玻璃窗映出我伏案疾书的侧影,恍惚间又看见您站在讲台前,用三角板在黑板上画坐标系。粉笔与黑板摩擦的沙沙声里,我忽然懂得教育最美的模样——不是雕塑家将璞玉雕琢成器,而是园丁在春风里等待花开,在蝉鸣中修剪枝桠,在霜降时默默积蓄来年新芽的力量。这份等待与守护,或许就是师者最珍贵的礼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