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午后总是慵懒的,蝉鸣声裹挟着热浪在窗外起伏。我正趴在书桌前写作业,忽然听见窗外传来"咔嚓"的巨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扯断。还没来得及回头张望,整个房间就陷入漆黑的深渊。
母亲从厨房慌张地跑出来,手电筒的光柱在空中晃动。她摸出手机,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蓝光,却始终无法接通信号。"可能是台风把线路刮断了。"她喃喃自语着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父亲默默点燃了墙角的蜡烛,跳动的火苗映得他眼角皱纹都在发光。我这才注意到,原本嗡嗡作响的空调早已停止运转,连风扇都成了沉默的雕塑。
整栋居民楼陷入诡异的寂静。透过窗帘缝隙,能看见对面楼层的灯光次第熄灭,像被风吹散的萤火虫群。楼下传来孩童的哭声,接着是老人沙哑的询问。母亲把冰箱里的矿泉水和面包搬上桌,父亲用微波炉加热了速冻饺子。厨房的玻璃窗蒙着水雾,蒸腾的热气在黑暗中晕染成模糊的轮廓。
当第五个邻居敲响门环时,我们才发现整栋楼都停电了。穿红背心的王爷爷拎着马灯,身后跟着提着应急灯的陈阿姨。他们带来两箱自酿的梅子酒和几把折叠椅。楼道里渐渐聚起十余人,有人用收音机找到本地电台,有人翻出老式手电筒互相串门。母亲把刚烤好的曲奇分给孩子们,父亲用口琴吹起《茉莉花》,琴声穿透闷热的空气,在每一扇紧闭的窗户上轻轻回荡。
入夜后,停电带来的变化愈发明显。月光从云隙间漏进来,给楼前的紫薇花镀上银边。穿校服的男生在路灯下跳绳,塑料绳甩出清脆的响声;跳广场舞的大妈们用手电筒拼出光阵,跟着手机里的音乐即兴编舞。最热闹的是三楼张伯伯家,他打开院门支起烧烤架,滋滋作响的羊肉串飘出诱人香气,楼上楼下的人端着碗碟涌过去,笑声惊飞了墙头打盹的麻雀。
次日清晨,第一缕阳光刚爬上窗台,维修车就闪着警示灯驶入小区。穿蓝色工装的小伙子用对讲机联系调度中心,沾满油污的手套在工具箱里叮当作响。当第十七盏路灯重新亮起时,有人发现单元门口多了盆新栽的绿萝——不知谁趁夜色悄悄种下的,嫩叶上还凝着夜露。
这场持续二十三小时的停电像面棱镜,将平凡的生活折射出别样光彩。黑暗中摇曳的烛光比白昼更温暖,陌生人的善意比WiFi信号更可靠,就连楼下流浪猫在月光下伸懒腰的模样,都显得格外生动。如今每当我看见闪烁的霓虹,总会想起那个停电的夏夜:当现代文明的光源集体沉睡时,人类依然能在篝火旁找回最原始的温情。